哭伯母劉五百五十字
明 - 彭孫貽

夜黑哀鴟啼，睡昏燈色眩。
窗楞紙縫鳴，窣颯鬼風(fēng)旋。
屈指病沉綿，十旬臥帷薦。
畏喧罷機(jī)絞，俱從事壚碾。
返魄少胡香，燼乾膏益煎。
參貴兩一鍰，買不惜環(huán)鈿。
告兇龜兆橫，示儆妖夢踐。
牲殺窮師巫，祝釐合族眷。
形銷骨附衣，垂革愴所戀。
兒女掩淚坐，呻吟不忍見。
刲腸苦難割，長瞑目微眴。
嗌轉(zhuǎn)如有言，緦緦哽連咽。
愛女年及笄，裝須及時繕。
手刺衣上花，裁我篋中絹。
遺金可作釵，零瑣宜整穿。
所事無缺遺，如珰珥環(huán)釧。
阿坤止入齡，妹更小而獧。
呼母母不聞，扶床袂空牽。
天乎遂冥冥，見背何可援。
搶地仆無聲，百身贖堪填。
有婦侍重泉，無婦執(zhí)羹奠。
地下巳待姑，夜臺三夕先。
可憐垂絕姑，悼亡淚猶濺。
寧知哭婦淚，噤作含珠咽。
長別不須臾，蓋棺遽相面。
繐帷垂不單，青熒缸閃煽。
互哭酸婢鬟，人聞之腸斷。
伯父尚丁年，何以慰言晏。
入戶恍有亡，殘針骨遺線。
痛定始知哀，悲深畏來唁。
開箱檢馀物，施佛邀冥緣。
懺罪禮空王，華幢結(jié)壇墠。
慈儉仰馀徽，衣無逾縞練。
井臼每有常，纖縮而盈羨。
其童仆指千，肅然懼呵譴。
自念無過愆，惟悔性稍卞。
粘壁以自警，暴怒戒能遣。
中年奉佛名，長齋謝葷膳。
我五六歲時，憶發(fā)猶未卷。
長弟我長之，止二歲相懸。
兄姊年比肩，都得伯母眄。
視伯母猶母，母顧亦歡忭。
俯仰二十年，兄弟盡婚弁。
長兄病十載，長姊墓草芉。
崔姊兩舉甥，陳妹巳適倩。
長弟今??，降割禍真延。
昨秋哭殤子，勞瘵婦相纏。
方悲同夢逝，天只遽徂眩。
之生痛鮮民，之死愴所媛。
雙寢成虛房，空堂去梁燕。
昔日黃梅花，芬香繞庭院。
人謝花亦零，憔悴搖霜霰。
攀花馀履跡，苔滑生人莧。